访旧感怀
午后时光寂寥,无意间打开手机内存的《唐诗三百首》,映入眼帘的第一首是杜甫的诗,虽记不起名字,但诗句以前读过。只是以前的悉心诵读,都没有这次无心浏览来的动心振肺。今昔复何夕,共此灯烛光。少壮能几时,鬓发
午后时光寂寥,无意间打开手机内存的《唐诗三百首》,映入眼帘的第一首是杜甫的诗,虽记不起名字,但诗句以前读过。只是以前的悉心诵读,都没有这次无心浏览来的动心振肺。
今昔复何夕,共此灯烛光。
少壮能几时,鬓发各已苍。
访旧半为鬼,惊呼热衷肠。
焉知二十载,重上君子堂。
昔别君未婚,儿女忽成行。
怡然敬父执,问我来何方。
问答乃未已,驱儿罗酒浆。
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
主称难会面,一举累十觞。
十觞亦不醉,感子故意长。
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诗中描绘了老友见面的情景,个中沧桑、悲凉、慨叹、喜悦、激动、狂欢又复归苍凉的种种情味,让我动容不已。这或许是人生的必然,当你在岁月中游走,离最初的原点越来越远,离生命中那些曾经的人和事越来越远,一回头,发现一切都成了不可触摸的回忆时,你便开始怀旧感伤。而当你突然获得上天的恩赐,让你得回久已不回的故地、得见久已不见的故人,甚至还有机会聊聊天,叙叙旧,让你在不变的情谊中忘却沧海桑田,重回往昔纯真时,你怎能不喜悦感怀!
思绪又飘回昨日拜会一位故友的场景。虽说与此友谈不上二十载不见,但自从青春年少时,各自为前途梦想踯躅独行算起,也有二十年不在一起玩耍追逐,言欢说笑了。唯有在心中常留着对他最初的记忆:一位俊朗内秀的男孩。昨日见面,却发现岁月已在他昔日俊秀的面庞上,留下了太多的重负。用他的话说,自己已是个已婚男人,是两个孩子的爹。是啊,这两个身份需要承担的生活重担太多,还要再加上为人子要担起的担子。所以,他不再青春年少,不再矜持羞涩。而今的他,开朗了许多,健谈了许多。他在镇上经营着一家小面馆,和妻子两人起早贪黑地劳作,支撑和建设着一个家。他的日子虽苦,但肯定也有甘甜。人生在世,又有谁不是在苦中寻甘甜呢?所以,我对他没有悲悯,只有敬佩。他呢,见了我这位儿时的玩伴,先是惊愕,说我从天而降,后是不胜欢喜中带着仓惶,一边和我说着话,一边赶紧把店面里的杂物收拾整齐,嘴里还不停责怪我不打招呼就来了,看见了他店里最乱的一面。从他的言语和举动中,我知道他是有多么看中我这个老朋友的到访。是啊,昔日的他是一个爱整洁、很注重形象着装的人,而今在我面前,却穿着溅着油渍的白围裙,怎能让他不局促?我和老公都说他是老板,他便自嘲道:“你们别逗我了,哪个老板会穿成这样?”说着,他忙脱下白围裙,又泡了壶茶端了上来。接下来,我们便随意聊开了,从儿时的趣事说到现在的生活,从他的儿子聊到他的生意……我老公和他妻子也不断参与到我们的畅谈中。欢声笑语回荡在这间普通的小镇面馆里,让人无限开怀。途中,有客人来吃饭,他似乎已无心招呼,不断和妻子说把店门关了,下午不做生意了。见他这样,我和老公忙劝他招呼好吃饭的客人,别把我们当客人,不然我们便要走了。见我们如此说,他和妻子便勉强应允。在他们做饭时,我和老公在一旁观看,他和妻子一人掌勺,一人扯面,配合得相当默契熟练。很快,送走了一波客人,店里又剩下我们四人。他于是张罗着留我和老公吃饭。见他如此热情,我们便说尝尝他的手艺。谁知,他却说自己店里只有面,要去隔壁菜馆点几道菜回来。我和老公便忙劝他不要如此,别的菜常吃,就只想尝尝他的手艺而已。但劝了好多次还是没劝住,表面上答应了,最后还是偷偷跑到隔壁去炒菜,还从超市买了各式饮料一大抱回来。最后他亲自为我和老公炒了两盘面。一切都就绪了,我们四人,加上两个孩子,围在一张不大的桌子前,碰着杯,谈着笑。那一刻,我心中的沧桑少了许多,欢喜溢满心田。席间,他不停地劝我和老公多吃。他说知道我和老公口味清淡,而菜馆的菜平时味道偏重,就一直站在做菜的师傅旁边监工,让少放调料。听他如此说,我心里又一阵感动。
很多时候,我们只是在抱怨岁月的无情,催花凋谢,催人老去,却忘了感激岁月的多情,让酒醇香,让情深厚。如果说在时光的流里,我们要流失很多东西,但一定要看见,它同时沉淀了许多东西。或许,流失的是沙,不是我们要追逐的,而沉淀的是玉,却是我们要珍惜的。
“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上面的话是在故乡写下的,而今拾撷,却已身在他乡,真如诗所言。然而,山岳再次隔断的,除了见面的故人,更有未曾见面的。但正如一位友人所言:见或不见,祝福和牵挂就在那里,不增不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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