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生中的二十四小时

她一生中的二十四小时

良骑散文2025-11-14 08:05:47
根据自己的情绪状态,她从做着最可怕和最幸福的梦中醒来。那紫铜色的连同上面点缀着的玫瑰都是紫的发黑的窗帘,看上去有一点奇异的柔软,简直没有布的劲道,逼迫着她下力扯开。曙光霎那芳华,如同教科书上描述的一样
根据自己的情绪状态,她从做着最可怕和最幸福的梦中醒来。那紫铜色的连同上面点缀着的玫瑰都是紫的发黑的窗帘,看上去有一点奇异的柔软,简直没有布的劲道,逼迫着她下力扯开。曙光霎那芳华,如同教科书上描述的一样,窗外暖暖花开。
和往常一样,冷水洗脸,温水刷牙,热水洗澡。她这样的习惯如同泛白墙壁上悬着的时钟,做着永恒的机械运动。穿起终年的蓝布长裙,夏天浅蓝,冬天深蓝。从浓浓的蒸汽里走出,她眼睛上蒙着水的壳,她睁大了眼睛,一眨也不眨,怕它破。那脸蛋像一种特别滋补的半孵出来的鸡蛋,已经生了一点点小黄翅,可脸上的肉像是没烧熟,红拉拉的带着血丝子。出水芙蓉,整个的脸型却像是被凌虐的,秀眼如同剪开的两长条,眼中露出一个幽幽的世界,里面“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在青色,不,是青白长椅处坐下,于是,她身体上所有可见的刻薄冰冷的直线全都有了弧度,不再单调。手触书的香味,悠扬而长久……仿佛被阳光定时温情的青色长椅也由于时时的等待她和她日日的慷慨陪伴,色彩早已悄然泛白。这一切,却从不会刻意提起。她,早已熟读了外国的经典名著,但她一点也不像激动万分,拼命给自己鼓劲,口念着拿起武器志在挑战上流社会的于连,也不像狂妄地俯瞰着巴黎,决心要把它踩在脚下的拉斯蒂涅。她只是静静在那段熟悉的路,那段路上每个跳跃着由文字符号拼凑起的像里,只任野马思绪隔空诗意。她的书里仿佛只绘有浆果一样的梦:满目葱茏,树影婆娑,花影移动,珊珊可爱,清风拂过,丛叶舞动,刚柔并济,即使偶尔死水徜徉,那也会沦为壮美的沉寂。在这样的阁楼里不停的走,思绪也会跟着毫无目的的走来走去,即使看上去没有形状的它,也需要有一个支撑点,不然毫无目的的绕着自己转,任何思想也忍受不了这虚无的境界。
只觉得在家中待久了有一种污秽,像下雨天头发窼里的感觉,稀湿的,发出蓊郁的人气。于是,垂着眼睛,噙着迷离,身体软软的,脚步款款的,有如细雨中的一绺垂柳潺出阁楼,她步入了一个新的春秋时代。
没走出几步,她便目睹了街道的变化,感受到了这条街道由所谓热闹到高级的过程。车辆行过,铺拉铺拉拖着白烂的浪花,孔雀开屏似的展开了。人们忙得像一只只受惊的鸟儿,扑来扑去。由于慌忙,人们声音变得像是原始时代某种巨兽临死前的哀嚎,听起来很可怕。她才走出阁楼短短的距离,然而满地似乎都是玻璃屑,尖利的玻璃片,她再不能够奔过去。她低下身来,蹲的低低的,闻得见黑胶皮靴上的焦味阵阵升起,像西瓜剖开来清新的腥气。原来,格格不入。低转怅然若失的眼眸,才发觉刚走过的一程,留下了烟郦的印记,一只深些,一只浅些,像有一个不敢现行的鬼怯怯向她走过来,央求着。久久的蜷缩,是等待风声想起,还是等待片片叶儿送来温情。或许,等待越来越瘦,瘦成院里那朵黄花,她只任黄昏咀嚼这悠长而又悠长的时间。
对着美满的坟墓,芳草斜阳中献花的人应该感到最美满的悲哀。
沉沉的夜重压下来,雨儿淅淅沥沥陪伴扎下,天气骤冷,街道两旁的霓虹灯相继点亮,在天光里看着非常假,像戏子戴的珠宝。人类已经是那么的居心叵测,利用灯光的目的是使黑暗更加黑暗,使原来单纯的黑暗变成复杂的糜烂的黑暗,她苦恼着这样的亮夜,可这般的苦恼类似于腌菜的苦恼,被闷在封了口的坛子里,没有任何可能性。
趁着月光不全被灯光吞噬,她沿着来时的几步路,后退,再不回眸。回到阁楼里,视觉的世界早已消失了,留下的仅仅是嗅觉的世界—雨的味道,打潮了的灰尘的气味,油布的气味,水滴滴的头发的气味。她的思绪仿佛成了标准英国式的口语,轻飘飘的,有一下没一下,不再像白天里那么整齐划一,这就有如小孩一朵一朵去采上许多紫罗兰,扎成一把,然后顺手一丢般纯粹。
她的一生中有许多时刻,既违反本来的心意,却又让不知其所以然的神秘莫测的力量使她坚守执着,正是这种表面上对任何事都毫不在意的她,才会像白蚁一样,坚强的用她特殊的材料构筑着自己千奇百怪的思想,然而对她来说却是举世无双的宇宙缩影似的小世界。在她的世界里,这是没有结果的思想,没有解集的数学,没有作品的艺术,没有物质的建筑,然而,却是最浪漫的任性。
发自内心的思想对她带有某种麻醉性的力量。
她把一生中二十四小时的各生命碎壳,像瓜子仁一粒粒咽了下去,留下的唯有那满地狼藉的黑白瓜子壳。她把整个二十四小时的氛围吸进了身躯,这就有了入梦的营养,能无休止的续她那最可怕和最幸福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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