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人问我飞得高不高，只有你问我飞得累不累。
——写在文前

花落春归去的五月，许多花事开始阑珊，唯是康乃馨正盛放。
天气晴好。我走在街上，花店里比肩接踵。红黄白紫粉橙，可谓七彩灿烂。你看，青翠纤细的花茎，株高尺许。花瓣紧凑如绢，香气浓郁，姿态高雅别致。一如母爱，朴素却卓越却无私。
我是一个纯粹的花迷。每年的五月闻到花香，总会想起在千里之外的母亲。
1
五月，年复一年，岁月荏苒。夜夜会想起妈妈的话，闪闪的泪光鲁冰花。
妈妈，女儿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是你。你跟了爸爸这么多年，没过上一天好日子。记得你说过，生我的第二天，爸爸打了一桶水，你洗了全家的衣服。你跟爸爸说想吃肉。因为家里穷都没能吃上。后来还是直到我十四天舅舅来之后才吃上了肉。
妈妈，女儿是你的第三个孩子。属于非法超生。因为我，家里罚了那么多钱，你们躲躲藏藏了那么多年。甚至初一，甚至高考的前段时间，政府还在找茬。
妈妈，我欠你的情债，注定生生世世，痴痴缠缠。来世，也偿不尽，还不完。
我不会忘记谢师宴那天，二舅把我拉到一边，千叮万嘱。不要谈恋爱，以后要回来养你。你是全村最辛苦的女人，你是全村最无私的女人，你是全村最伟大的女人。妈妈，我永远最爱你。
妈妈，我爱上了一个北方的男人。他很憨厚老实，牙齿很白，身材很好，很有责任感。女儿爱他，已经是他的人了。女儿只能永远把它当个秘密，你是个传统的女人，你无法接受婚前不洁。妈妈，这是善意的谎言。
北方，寒风凌烈。那里会下雪。
山东，孔孟之乡。那里没有青山，没有丘岭，没有绿水。把你带到那边，你会习惯么？正如他所说的，女儿一直背着亲情和爱情的选择题生活。女儿真的不知道何去何从。
女儿不孝。
可是请你相信，我始终是你手中的风筝，飞得越高，离得越远。
2
妈妈，我想对你说，话到嘴边又咽下。
妈妈，我想对你笑，眼里却点点泪光。
中午听到学校的广播放着《烛光里的妈妈》，我眼泪就下来了，没有缘由。
妈妈，您是支康乃馨。而我，是您的花迷。
妈妈，我是风筝。而您，是手握风筝线的慈母。
妈妈，我们血浓于水，骨肉相连。
那个深秋，我去千里之外的大学报到。离开家的那个清晨，天未亮你就把我的行李往三轮车搬。
全家出来送我，等车的时候，你那长满老茧的手紧紧握着我。望着身后那场盛大的告别，我拼命地笑着。
记忆不安份地回到那段灰暗。
阿文，那个你素未谋面却经常念起的男孩，那个说要用双手养你和爸爸的男孩。而你总是用家乡话亲切地叫他，阿文阿文。只因他是女儿唯一喜欢过的男孩。
妈妈，阿文走了。他让我考虑三天。我在车站握着手机，等了三天。
那个时候我很需要钱，为了一千块拼命喝红酒。一千块或许不算什么，可是却能让我踏上北上的列车。回到家后，我吐得一塌糊涂。
你问我怎么了，我不语。倔强地吼出去，给我出去。
你小心翼翼地擦我嘴边的秽物，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邻居在旁边调侃，听说你想嫁到山东去了，怎么天天还是微醺烂醉。
女儿不争气。眼睛开始生涩。
你赶着邻居说，别说了，你看我闺女都哭成这样了。
你端来药，搬来板凳坐在床边，自言自语到天亮：我闺女吐得脸都青了。明天得给她好好补补。
我终于嚎啕大哭。
阿文，那个男人说不管我就不管我了。可为什么你一直都在？
为什么你总是偷偷往我包里塞钱，然后等我要上车才告诉我？
为什么你现在总是不让我洗碗，说怕脏了我白皙的手？
为什么你总是悄悄到我房间偷衣服出去洗？
为什么？为什么？
妈妈，我写不下去了。我以为这些画面只会在小说里出现。
妈妈，如今我已经走出来，看到了另一片蓝天。
谁怜芳最久，春露到秋风。我分明是看到了康乃馨盛开的景致。
可是，你的黑发泛起了霜花。
你的脸颊印着这多牵挂。
你的腰身倦得不再挺拔。
你的眼睛失去了光华。
妈妈，我最亲爱的妈妈，请你抓紧风筝线。不管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抓紧那颗代表爹娘的心的风筝。距离越远，感受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