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姑姑

遥远的姑姑

税务散文2025-06-18 14:11:00
1知了的叫声消失的时侯,外面传来小伙伴们欢快的奔跑声,小艾的细嗓子又开始歪歪扭扭地唱小调了。我睁开眼,忽地坐了起来。在一旁做针线活的姑姑吓了一跳,腾开手按住我说,囡囡听话,睡下。我使劲地挣了挣,挪到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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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了的叫声消失的时侯,外面传来小伙伴们欢快的奔跑声,小艾的细嗓子又开始歪歪扭扭地唱小调了。我睁开眼,忽地坐了起来。在一旁做针线活的姑姑吓了一跳,腾开手按住我说,囡囡听话,睡下。
我使劲地挣了挣,挪到坑沿,屁股朝外往下滑。姑姑轻轻拍了巴掌,我立刻抽口冷气,尖声叫起来,唔——
糊着白棉纸的小格子窗户上印着一个大大的脑袋,那不停地晃啊晃的,一定是小艾的羊角辫,还有一圈淡淡的阴影,她一定扎了天蓝的蝴蝶结。我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头发,只是一条麻花辫松散地耷拉着,忍不住趴下脸吭吭着哭起来。
姑姑显然很紧张,一把抱起我,囡囡别哭,姑姑给你梳头。
穿好鞋站在门道里,姑姑已经把半盆水放在高高的方凳子上。阳光斜斜地,在水面荡漾,木头梳子落进去蘸了水再出来时,便裂成千条万条。不一会儿,一张脸连同看得见的头,油光滑亮地刻在圆圆的镜子里,我咧开嘴笑笑,侧脸拽过一样油光滑亮的麻花辫,摸摸挽紧发根的红头绳,然后跳了跳指着姑姑的脑后。
姑姑的头上,别着一个很好看的卡,金黄色,由好几个椭圆形的圈连成,从发间穿过的棍子一头,还有一串吊链,一天到晚总是不停地闪来荡去。
姑姑小心翼翼地取下戴我头上,说不要弄坏了,只能在屋外的石头上坐一会儿。
我把胳膊肘在膝盖上,手托着腮。很快,小艾她们忽啦围过来,好奇地羡慕地挤着脑袋看。我静静地抿嘴,听她们啧啧地赞叹。针眼儿周围生硬的皮肤,仿佛忘记了经常的隐隐疼痛,在温温地停住的时光里,渐渐平息。
2
村里的新舞台修好了,要放一场电影。
饭后,姑姑提了长条凳,牵着我的手,在苍黑中,捻熟地走过坎坷的胡同。
夜在这里突然变了样儿,印象中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人,乌泱泱地拥挤嘈杂充满了往日空旷的场地。我们在最外围转了一圈,找不到合适的地方。
姑姑的后背被手电筒的光圈住,扭回头,看见一个瘦瘦的人怔怔地望过来,我再仰着看看姑姑的脸,泛着奇怪的红和令人不解的笑。那人走过来,说带我们去一个好地方。
那个地方其实是场地一侧有户人家的房顶。高高地坐在上面,下面的情形一目了然。
白面黑边的银幕四角用绳子系着牵着,空落落地挂在舞台中央,被风吹着,鼓起来又洼下去。一束光从放映机那儿射出,越来越散,后来投向银幕。银幕里的假人说着非常好听的话,他们的脸薄得像一张纸要飘起来。我张望到银幕背面的舞台上也坐了一些孩子,一双双眼睛反射了阴晴不定的光。
什么也看不懂,索性抬头看天空,我把那人的手电筒拿在手里,朝天照去,猜测着最远能到达哪里,眨巴着眼睛也看不到星星,一阵困意悄悄爬来,不知怎么,忽闪了几下眼皮,就沉重得再也掀不开来。软软地靠在姑姑怀里,耳边隐约有假人们的对白。似乎传来雷声,我疲倦地睁了睁眼,觉得嘴边流了口水,想蹭到姑姑袖子上,却看见她的一只手被那人紧紧捏着。我惊骇,醒透。他们的手“刷”地分开了,装作一动不动地盯着银幕。
这年腊月,姑姑穿着大红的袄裤,长长的头发光溜溜地在脑后低低地盘住,头上戴了淡粉的花,哭了又哭,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和锣鼓喧天中,红肿着眼睛走出了独自居住在四合院外的小屋。我躲在人旮旯,捂住耳朵看她胸前的小红花。经过磨道时,姑姑探了身子伸手拉住我,心里忽然感到一种热闹深处的落寞,我也红了眼圈。
从此以后,那个半拉院子,那间总缩在荫处的土坯房,连同那小片辛勤的菜地和转不到头的磨道,永远地被一把生锈的大锁隔断。
有无数次,懵懂的我趴在自家的窗口,想象着拐过一个弯,姑姑就在门口梳头,木头梳子蘸了水,仔细地,慢吞吞地,麻花辫扎好后,再扯开缠绕在梳齿上的几根头发,松开手,它们悠悠地落下去追逐自己的影子。透过树梢的花花阳光蹑手蹑脚走过青春的脸庞,她利落地拍拍洗得脆脆的的确凉上衣,转身跨过一道门槛,粗粗的发辫一甩,重重地跌进我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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