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同学

女同学

鹈梁小说2025-06-21 11:56:59
一我并不常去那座大厦。大厦正好坐落在一个转角上,远远的看着就像一只展开了双翅的大鸟一样。然而这只大鸟无法飞翔,它只能做着它想要飞翔的姿势,沉默地把守着面前的那两条路那两个方向。冬天的阳光淡淡地照着。有

我并不常去那座大厦。
大厦正好坐落在一个转角上,远远的看着就像一只展开了双翅的大鸟一样。然而这只大鸟无法飞翔,它只能做着它想要飞翔的姿势,沉默地把守着面前的那两条路那两个方向。
冬天的阳光淡淡地照着。
有人在大厦的台阶两边卖东西。洒了芝麻的红塘葫芦插在小白箱子上,黄黄的果汁在小玻璃窗子里站着,灰黑的老人在发白的阳光里补着鞋,裹了旧的灰蓝色大衣的青年骑在停着的摩托车上。
大厦里面有些昏暗。
银白的灯光里是一个一个的小格子间,彩色的衣服一排一排地挂在壁上,仿佛是没有装灵魂的人体一样。有女人坐在那些衣服底下。女人们看上去都还不老,女人们的脸都是那么苍白。
是你吗?梅。
一个苍白的女人双手捂了冒着热气的长玻璃瓶子。
我看着就像你。
她笑起来,厚厚的嘴唇依旧如从前一样地都着,有白的牙从那嘴的中央裂出来,狭小的眼睛也还是跟从前一模一样,眼皮依然肿肿的,只是头发上垂满了弹簧似的小发卷。


绿色的教室门敞开着。
金色的阳光像一块大金砖斜着落到了门里的灰砖地上。门外是一棵白杨树的树杆,那树杆上结着一大块痂。有时候那块痂如一张奇怪的脸,有时候那块痂又像一只奇怪的眼,有时那奇怪的眼里还有一张奇怪的嘴巴。
风吹起来,白杨树的叶子在看不见的地方簌簌地响着。
一个淡红的影子忽地飘进了那响声里。她挡住了白杨树的树杆,也挡住了那树杆上的痂。她无声无息地立在那里,仿佛有些迟疑,但随后就踏上了门前的石阶。她落到了那块金砖样的阳光里,那么长那么高大,扎在脑后的马尾辫子从一只肩上斜露出来,沉沉的书包压在一条腿上。
阳光里的影子动起来。
段进了教室。
段背了那金砖样的阳光走在灰的砖地上,她经过狭长的黑板时,那黑板便好像缩了一截。她走到狭窄的桌子跟前,那桌子又仿佛小了很多。
段那淡红的身影在低小的桌子后面坐下来时,空气里就仿佛有一种柔滑的甜腻的香味飘了起来。


七月的天空蓝得很辽远。
白杨树的叶子从高远的天空上掉下来,像黄绿色的鱼一样铺在地面上。
你知道中吧?
段的双臂犹如鸟翅一般地展到肩上面,那条微微发黄的马尾辫子从一个粉白的发套里一次又一次地钻出来。
是毕业班的那个中吗?
在路的左边,是一块三角形的地,地里种了马铃薯,那些马铃薯的叶子还绿的很苍翠。
就是她。
段快速地侧了一下脸,颊上的雀斑像淡褐色的沙子,密密地硌着人的眼。
那块地后面就是操场了。
长的平坦的操场上还立了两个高大的篮球架子,但是从不曾看见有人在那里打篮球,人们只是在那篮球架子底下跑步。
天刚刚亮起来,一切都是暗的灰的和铁青的,人们在篮球架子底下绕着圈子跑步。中也在篮球架子底下跑,她跑着的时候就会将两只手扣起来,然后再把它们摆到右腰旁边。她跑一下,那相扣的两只手也便在腰间优雅地摆动一下。
哨子尖锐地叫着,刺耳的声音在渐渐发白的光线里划出了仿佛十分悠长的线条来。中扣着她的双手摇着她的腰在悠长的哨声里跑着,在她的身后跟了一长串的女生。女生们的手也相互扣在一起,许多相扣的手在许多的腰间摇摆着。


听说她考中了,是市里的师范学校?
路的尽头是长条形的小白房子。白的像粉一样的房子上刷了两个艳红的大字,一个是男字,一个是女字。
我就知道她会考上的。
段放低的手用力地拉着布满了小红榆叶子的衣角。
她学习那么好。
有时候在深夜里,还会看见灯光。有一间女教师的小房子在深夜里也会亮着灯。两个女教师已经回家去了,而那灯光还是灼灼地亮着。
起床的铃声响过了,屋子外面却依旧是黑色的。
人们在黑糊糊的天空底下走着,中那模糊的影子也从黑色的天空底下走过来。她走到了门窗上投出来的灯光里,头发在灯光里像雾一般地蓬在脸颊上。她的脸闪进银白的灯光里,那脸便如霜一样地白了;那脸又闪进昏黄的灯光里,于是又像秋草一样地黄了。
中垂着肿肿的眼皮,仿佛在看她手里那盆冒热气的水,又好像并没有看。她一拧身踏上了那间女教师的小屋台阶。门开了,她的穿了水红色外套的身影宽宽地嵌到了银白的灯光里,有绿的床栏从她的胳膊肘里闪出来,有黄的桌角也闪出来,还有小的银光台灯,还有挂着的日历和竖着的书都一起从那漏出来的灯光里闪出来。


白杨树行的另一面也是一块地。那块半圆形的地里长着一些向日葵。有的向日葵还在开花,金黄的花瓣像美丽的小耳朵一样软软地飘垂着。走过那些向日葵便能看见地后面的那一长排新建的平房子了。男生们都住在那新的平房子里,学生的食堂也在那新的平房子里。
她为什么不考大学呢?
有一个年轻的管理员也住在那新的平房子里。那个红圆脸的厨子白天也常在那新房子里坐着抽烟。
靳姨不让她读高中。
段的手从小豆色的裤子里掏出了炒熟的葵花子。
我叫她妈姨。
干燥的葵花子在沉静的空气里一下一下地开裂着,很像一些被打开的小V字。
平房子后面就是围墙了,围墙跟前也是一行行白杨树。
靳姨和我亲妈是亲戚。
段磕着葵花子。
白杨树与围墙外面是像平原一样广阔的蓝天。段的家就在那围墙和白杨树后面的蓝天里。
那是一个小村庄。
小村庄筑在一个高高的土梁上。段的淡红的身影出现在长长的坡道上,仿佛是一个小的红蜘蛛一样。她爬过那道长坡。她进了那小小的村庄。她在坎坷的街上走。她走上了铺了石块的小坡道。她站到贴了被阳光和雨水洗白了的红对联的木门口。她推开了门。


院子是窄长的。
窗子下面生了一棵瘦长的梨树,干枯的梨树枝上挂了金黄的玉米。玻璃窗上印了一张脸,那是段的老母亲,她正从玻璃窗里,从那干枯的梨树枝间,从那金黄的玉米缝里朝外望着。老母亲旁边又印出了另一张脸,那张脸也朝院子里望着,那是段的老父亲的脸。
屋门很快便打开了。
段进了屋子。段脱下淡红色的褂子,露出里面的粉红的毛衣。老母亲捧了一大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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