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第一次见到莫言，是在大学的社团纳新。
争先恐后的新生中，命中注定的，看到正在穿过人群的她。淡漠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在兴奋的人群显得突兀而冷然。本该陌路，却是无端地，在我心头掀起一阵巨浪。　
同学。
我避开两旁的应征者，大步来到她的面前。
愿意加入我们的社团么？我友好地朝她一笑。
她看着我，眼珠静静的。我赶时间。说罢再没有看我一眼，准备转身离去。
等一等。
我拦住她。摄影组需要一位模特，我想邀请你来担当。
她斜过眼，微微思索，我现在要去上课，你耽误了我的时间。
好吧，下课之后打给我，向你介绍我们的社团人员。我拿过她手中的手机，快速地存下一串号码。
那时，莫言的脸上难得地展现出一种表情，而这表情令我抑郁至极。
好。浅尝辄止的笑容，让我怀疑那仅仅是她嘴角的瞬间抽搐。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我在心底记下了一个名字。
程一。
本机号码中的存储姓名。
我笑，沉寂了两年的大学生活，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曾经询问过她，为什么当初没有告诉我她的真实身份。
因为没有必要，她一边点起玫瑰味的香烟一边漫不经心地开口说道，名字不过是一副伪装自己的面具而已，遇见不相识的人，便想要从这里开始一段新的人生。
如果当时我知道你话中的深意，也许便不会在如此寂寥的深夜独自望着苍白的墙壁，径自神伤。
莫言很美，她的美不张扬，却独独引人注目，仿佛一株开在暗夜的曼珠沙华，淡漠中静透哀婉与绝望。于是，她的冷静泰然，她的静默哀情，她的不顾一切，无不令我深深沉迷。
在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在漆黑无人迹的巷口，我收起伞走到她的伞下，看着她平静的双眸，轻轻开口，莫言，和我在一起。
风声呼啸，与她淡然的脸形成强烈的对比。
理由。
我轻叹，你总是把自己包裹在一个厚重的外壳里，叫人忘不透内心，然而我知你只是脆弱，那么就让我来承载你的脆弱，安抚你接下来的人生。
长久的沉默。我忽然有些忐忑，担心被她拒绝从此形同陌路。我试图证明什么，张了张口，却是愈发的无措尴尬。她凝视我，眼神平静，没有任何情绪。几秒钟后，我看到了她的笑容，那么宁静纯粹，好像小女孩得到了心爱的娃娃，带有安心的满足。她甩开手中的伞，把脸埋在我的怀里，冰冷的脸紧贴我温热的胸膛。
苏冉，你要说到做到。
至少在那一刻，我是切实感受到她强烈的依赖的。以至就在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漆黑无人迹的巷口，紧紧的，用尽全力地抱紧她。
二
莫言，为何从不见你父母前来看你，我整理着摄影棚的道具，随意地问道。
父母么，很久以前死掉了。
我惊讶地望向她，依旧淡漠的表情，仿佛那件事于己无关，却在转过身的刹那，紧紧咬住了下唇。
对不起。我有些无措地看着她的背影，不知该如何劝慰。
不要紧，从他们把我丢弃在孤儿院门前那天起，父母就是我生命中颓然死去的两个灵魂，从此再不相关。
立于暗影中的莫言看起来单薄寂寥，我不禁上前俯身将她轻拥入怀，嗅着她发间淡淡的香气柔声说，你还有我。
莫言的身体轻颤了一下，手指慢慢覆上我放于她腰间的双臂，收紧力量。
我静默地拥紧她，心想无论时空变换万世离合，这个女子都将成为我此生背负的挂念，久久不会放下。
事实上，我确实没有放下她。即使在相隔万里的都市与高原，每每凝视着胸前佩戴的那块只有一半的玉珏，依旧会后悔当初年少的混沌。
冉，这是社团新招的模特，米米。阿亮笑着向我介绍，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呢。
米米。第一次见到她，便觉仿佛有股清泉自心间汩汩流下，不施粉黛的面孔清丽纯洁，带有大一新生特有的羞赧与好奇。
你好，我是苏冉，这是我女友，莫言。作为摄影组的社长，我礼貌地跟她打了个招呼，以后，你和莫言就是社里的模特，我们会拟定在空闲的时间为你们拍摄写真，作为社团的宣传画像。
好，我会努力配合。甜甜的笑，清亮的眼睛一望见底，米米如一个不喑世事的小丫头，成功获得了社里兄弟们的宠爱。
冉，不要靠近她。当天晚上，莫言蜷在沙发上闭着眼睛，突然冒出这么句话。
我知道她指的是谁，只当作是她偶尔小女生气的吃醋。还怕我被她抢走了不成，我轻笑。
一个人的寂寞与惧怕，你不了解。她起身点起一支烟，深深看了我一眼，穿衣离开了我租的房子。
莫名的有些恼然，不晓得她为何会因一个相识不足一天的小丫头同我翻脸。
第二天开门欲去学校，发现莫言静静蹲坐在地上睡去，身上带有浓重的酒气，眼角似乎留有哭过的痕迹。我心下一痛，俯身抱起她将她放在床上，却在转身时忽然一把被抓住了手臂。
不要走，一。
定定的，我的双腿再也迈不出去。她叫他一，是本机号码存下的名字。曾经我问及过她，她只是浅浅一笑，不着痕迹地转换话题。
我在她的身旁坐下，看着她缓缓睁开了有些无措的眼，目光掠过我的一瞬立时变得清明，她挣扎了一下欲起身下床，却忽然用手指抵住额头，蹙眉。
酒醉伤身。我看着她，不知为何，忽然有种悲悯的感情压抑在胸口，莫言莫言，怎得如此叫人在心疼中只得对她默默无言。那个她不曾告知于我的名字背后究竟有着怎样一段故事，我想总有一天，她会对我敞开心扉。
不用你管我，她挥去我伸出的手，眼底有着防备的脆弱。　
终有一天，你会和他一样。她静静看着我，面色平静地吐出这样的话语。
什么？我疑惑。看着她突然变得冷静，心里没来由地恐慌起来，仿佛预知到了将来无法避免的离别，我抓住她的手腕，你究竟有多少秘密藏在心底，这样封闭自我，是于己的残忍还是对我的伤害！
三
那日莫言终究没有向我坦白，只是目光游离地望着窗外，淡漠的眼珠被阳光染成透明的琥珀色，凝视着清晨的天际。
两个人即便用尽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