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坟话
暮霭苍苍,秋风簌簌。青山幽谷,一条清涧蜿蜒流淌。我站在溪边,望着茕茕孑立的一座坟头,心头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坟是孤坟,碑是石碑。碑上很简单的刻着:兄古文渊之墓天宝十三年没错,这是我的坟头。我在这片幽静
暮霭苍苍,秋风簌簌。青山幽谷,一条清涧蜿蜒流淌。我站在溪边,望着茕茕孑立的一座坟头,心头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坟是孤坟,碑是石碑。碑上很简单的刻着:
兄古文渊之墓
天宝十三年
没错,这是我的坟头。我在这片幽静秀丽的风景中躺了快一个年头了。
山雀捎来一枚飘红的枫叶,兀自流连,却将它遗落了。红叶轻沾溪容,惹的溪流轻颤起来,水中的倒影开始游离,若隐若现。
待溪水重复平静,我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刑于令。
他来了……
冷漠难以掩饰他的倦容,江湖的腥风血雨凝固在他脸上,风干成淡淡的寂寥。
他在溪边蹲下,俯身,汲取一捧水,胡乱在脸上抹了两把。溪水被惊扰了,水花四溅,所有景象支离破碎。然而刑于令仍然注视着水面,一动不动的,像一尊已树立了千年的塑像。
“刑弟……”我开口唤他,却发现声音消失在无形的空气中。心里,突生一种颓然、一种懊丧。
刑于令终于站起身离开了溪边,神情落寞而又严肃,他转过脸来的时候,左脸那道深深的疤痕撞进我眼里。
一年了,这个伤口居然还没有褪去,仍然那么固执那么倔强地盘踞在他一脸的沧桑中,一如他冷硬的眼神。
我低下头,察看摊开的掌心,仿佛还能看到上面点点殷红的鲜血,刑于令的血,艳的像腊月里的红梅。
一年前,就在这条溪边,同样萧瑟的秋风里,我的一对判官铁笔向着刑于令划出了那疾风似的的一笔。笔锋故意偏开半寸,却在他脸上留下了一道深刻的伤口。
“哥,唉……”刑于令的叹息唤醒了沦陷于回忆漩涡的我。回过神来,刑于令已走到了石碑前。
完下腰,他开始拔坟头四周嚣张放肆的野草。一根根地连根拔起,不放过一棵,如他以往杀人一般认真严谨。
江湖中人,或许都已默认了斩草要除根这条真理。除了根,才是真正除了敌,又有谁知道这其中一起被除掉的远不止这些?
失掉了生命的野草被杂乱的堆在坟边,再也没有了之前的趾高气扬。他们的命运将交由那无情的寒风还是炽热的烈火?而我们不正如这些野草,无助到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
刑于令盘腿在碑前坐下,从腰带上解下一壶酒,用嘴咬开塞子,一阵酒香袭来,我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我移步来到刑于令身后,也学着他盘腿坐下。扭头又看到他左脸那道疤,沾染了不少泥土,更显得狰狞。
我们的双手往往在无意间破坏了美好,而成就了丑恶,正如刑于令脸上这一道由我亲自刻上的记忆的伤疤,已经永远无法抹去。
“哥,一点薄酒,略表心意,干了。”刑于令将酒壶举向石碑,在坟前斟下半壶,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这样的逍遥快意,这样的痛快流畅,我们何曾有幸经历?你是恶名昭著的九魔之一,我是惩奸除恶的江湖游子,相遇即是诀别,却不知这样的宿命竟是一个天大的玩笑。
酒香从泥土间袅袅升起,我贪婪地嗅着。如果可以,我会夺过你手中的酒壶,饮上一大口,细细的品位,静静的享受。然而这一切已如那北天上的星子,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已成为我不能再承受的念想。
“扑”酒壶落在了地上,刑于令似乎是醉了,垂着头,开始喃喃自语。
“你真是傻啊,大哥……我是个魔头,死不足惜!”刑于令猛然抬头,直视着石碑,眼中射出痛苦与不解交织的神色,语音也更低沉怨愤,“你那一笔明明可以致我于死地,为何你要偏开半寸?你明明可以躲开我那一掌的,你为何不躲?你不愿意我为难,却要让我承担弑兄的罪名吗?你要我怎么原谅你?”
刑于令突然跳起,一拳击在石碑上,激起纷纷碎屑。碑上的“古”字遭受了强烈的冲击,温顺的改变了原来的形态。
“起来!我们重新打过!你要罚恶扬善,你要除魔卫道,你要惩歼布义!你现在躺在那里,你能做什么?快起来!”刑于令的脸因悲痛而扭曲起来,那道伤疤愈发显得悲怆。
风从谷外吹来,撩起他黑色的长衫,竟有些微微颤抖。
我的身体感觉不到寒冷,但心里却仿佛在一层一层的冻结。如果还有选择,我又何尝愿意这样的结果?
我缓缓起身,犹豫着伸出手,想轻拍他的肩膀,给他一点安慰。然而,悲哀的是,我触摸到的只是一片虚空。
我竟然忘了,如今的我,只是一缕游魂而已。我该拿什么安慰你,我的兄弟!
仰首苍穹,浮云掠日,何等的悠哉;但我仿若无视,望见的全是一年前的情景。
当日一战,我决意要除去刑于令,这个九魔中的血桀首。我们酣战不休,最后相互使出了致命一击。
劲风割破了刑于令的衣衫,当目光触及到他胸前那块状如的胎记时,我震惊了。那一刹那,眼前闪过一个久远的片段:年幼的我和弟弟一起在水中嬉戏,我指着他胸前的胎记,笑他是只小花狗。
原来他,刑于令,竟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胸中一抹温情流过,冲散了所有的杀气,于是,铁笔不由自主地偏开半寸,避开了刑于令的要害。而任由他那石破天惊的一掌雷霆万钧地击中我的胸膛。
“小三,还记得村东的娇娇吗?”倒在刑于令怀里的时候,我微笑着说道,有种如释负重的快感。
“当然记得,我们说过长大要一起娶她做媳妇……”刑于令神色悲痛。
“记得……去找她,娶她……好好待她……”我微笑着闭上眼。
百岁光阴石火烁,一生身世水泡浮。想到此处,没来由的一阵心酸。
“哥,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已经找到娇娇了,不过他已经嫁人了。”刑于令长身而立,背对着坟头,沉声道,“不过你放心,我还是会好好照顾她的。”语毕,不再回头,径直朝谷外走去。
“哥,我明年再来看你……”
刑于令苍劲的嗓音顺风飘来,这一刻,我心里某个地方突然落下一滴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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