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瓷的白色盆子里躺着一件满是油污的围裙。可以看的出，这围裙的质量并不怎么样。粗棉布质地，缺乏装饰，既没有可爱的草莓形状的图案，更没有蕾丝花边。松松垮垮的系带滚起了边子。
哦，一件邋遢不堪的围裙，如果不仔细看，便不知这件围裙的底色竟是代表顽强生命力的绿色。可是有什么关系呢？这好歹是一件绿色的围裙。
“阿弟，过来剥大蒜。”妈妈大声吆喝着，极大的叫声回旋在极小的四间屋子里，回声迅速的传到阿弟耳朵里。
阿弟站在粉白的方格地板上面，边嗑瓜子，眼睛死死的盯着电视屏幕，脸蛋迅速一扭，回答道：“哦，知道了，马上就来。”
青菜在少量的油水里愉快的哼着歌，妈妈迅速的将开水倒进锅里。呼噜呼噜的像一只猫发出满足的叫声。
“阿弟，大蒜！”妈妈有些着急了。
“着什么急呀，有叫的时间早就剥完了。”阿弟生气的应了一句，小脸粉嘟嘟的，撅着小嘴，却不耐烦的挪开步子，走向厨房，剥起了大蒜。
“喏，给你，妈。”
“拍拍，拍烂它。”
“啪啪啪”阿弟将菜刀横扑拍起了大蒜。突然，大蒜的汁液蹦进了阿弟的大眼睛。阿弟揉揉眼睛，像是淌泪一般，流了满脸。
“哎呦，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笨呢。快一边去吧。我来。”
“妈妈，你说我们过年去哪里啊。”
一片寂静，死一般的静。
锅子里的青菜变成极为美丽的绿色。透过干净透明的玻璃锅盖看去，竟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又像是春天柔软的柳枝，不，柳枝才没有这么绿呢。是野草，无边的野草，走到哪，长到哪里。根本不能忽视它的存在，根本不能忽视这绿。
妈妈似乎也被这绿色打动了，唱起了走了调的歌子。
是愉快？或是落寞？
窗外似乎开始落雪了，美丽洁白的霜花结了一层又一层的冰。顽固不化。
“拿碗吃饭了，阿弟。”妈妈愉悦的声音似乎带着一点颤抖。有点像寒窗外的雁儿，孤独的飞在深蓝的傍晚，寂寞而惆怅。偶尔，翅膀似乎颤了一下。叫声竟变得凄凉。
“妈妈，我们去哪里过年。”阿弟觉得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
“阿弟，盛饭。别再碍手碍脚的傻站着。”妈妈不理睬阿弟的问题。
阿弟，一生气，扭了扭身子，回到自己只有四平米的房间去了。这是一间很小的房间，只容得下一张双人床，一把椅子。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还指望有什么呢？连天上的星星，都是那么的寒冷。”阿弟将手从腹部低下抽了出来，推了推冷硬而薄的墙。
“都冻的发青了”阿弟自言自语着。这样躺了一会子，没有人来叫阿弟吃饭。阿弟觉得委屈，暗自擦着眼泪。
夜终于静了下来。连大雁也远去了。阿弟哭累了，竖起耳朵偷偷的听屋子外面的动静。
扑拉扑拉，是什么声音呢？
阿弟出了房门，站到了妈妈的背后。
那是一件围裙，爸爸买给妈妈的围裙。陪着阿弟一家三口过了几多春秋的破烂围裙，早就该扔了。
可是，妈妈却不舍得扔，也许这是一种记忆吧。对于过去美好而简单生活的回忆。只见妈妈，轻轻的，轻轻的揉搓着那件肮脏的围裙。妈妈似乎显得很愉快，没有任何悲伤。还哼着老掉牙的歌子，“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没妈的孩子是根草。”
不一会儿，围裙完全呈现了原本的颜色。阿弟呆呆的站在背后，看见妈妈抖开了围裙。上面绣着极小的几个字：阿弟，爸爸妈妈爱你。
围裙上面，并不是什么也没有。阿弟眼眶红了，却没有流下泪来。
“妈妈，今年我们两个一起过年。哪里也不去。”阿弟从后面抱住妈妈。
“再提个意见，妈妈唱歌真难听，把我都吵醒了。”
妈妈笑了一下。
外面依然是雪飘，屋子里面却是一片温暖，即使是一个孤儿，一个寡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