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麦客

曾经的麦客

十亲九眷散文2025-04-10 14:45:38
又到了麦收的季节,那天傍晚去郊外走了走,一垄垄的麦子像成熟的女人一样鼓胀丰满。远离乡村,久违了麦子在夏天的晚风中舞蹈着,似在迎接这丰收的季节。在农业机械化的今天,我想起了麦客,想起了曾经是麦客的我的那
又到了麦收的季节,那天傍晚去郊外走了走,一垄垄的麦子像成熟的女人一样鼓胀丰满。远离乡村,久违了麦子在夏天的晚风中舞蹈着,似在迎接这丰收的季节。在农业机械化的今天,我想起了麦客,想起了曾经是麦客的我的那些父辈们。
麦客者,就是麦收季节为人割麦的短期劳务工。他们外出割麦,又名“赶场”或“撵场”。麦客大多衣着简陋,头戴一顶草帽,腰挂一把镰刀,肩上搭一口袋,袋里装着一件烂棉袄或一床薄被,这就是麦客们的全部行囊。每年五六月间,麦客们带着这些简易装束,便候鸟般飞越着,汇成了蔚为壮观的麦客大潮。《清诗纪事》嘉庆朝卷吴振棫所作《麦客行》诗写道:“连畦被陇麦欲黄,麦客麦客来河湟。从朝割麦逮曛黑,无田翻比田夫忙。一村复一村,一县复一县。百里千里两脚遍,姓名乡贯谁细辨?但里今来俑值贱,俑值贱,奈何人日受钱百?村蔬甚肥村酒白,持以供客客意适。儿能腰镰妇亦健,自有筋力胡爱惜?”这首古诗正是那时麦客们辗转奔波割麦的真实写照。
父辈们都作过麦客,每年夏收季节当自家麦子尚未成熟时,变三五成群结队地翻过山山梁梁,沟沟峁峁,而后由东渐次向西为当地农民收割麦子,待到外地麦子割得将尽,家乡麦子也该收获,他们再回家来割自家麦子,就这样度过一个丰收的夏季。还记得父辈们每当要“远征”的时候,总是哥们弟兄几个提前要开个会,商议着去哪里。他们每人带镰刀一把,但是要带好几副镰刃,每个镰刃都明晃晃的,很是锋利。最重要还得有一块磨刀石,磨刀石青石质地,是父辈在河边的石砾中经过精选打磨出来的,他们猫起腰来来回回几下镰刃就会由老钝变得锋利无比。父辈们在炎炎的夏日中,当找到割麦的雇主时,就会挥汗如雨地挥舞着镰刀,一天下来每人二亩三亩不在话下。故乡的人们常常会说割麦是“虎口夺食”,因为麦子已经成熟的时候,也正是夏天的雷雨季节,夏天的天是娃娃脸,说不定东山还艳阳高照时候西边已经是大雨倾盆。无论是雇主还是麦客,都不愿意让已经成熟了的麦子受到大雨的浇淋。所以麦客们当下地开镰时候,他们会忘了吃饭,喝水,甚至连撒尿也会憋着,即使热的喉咙嗓子冒烟也不停下手中的镰刀。到了吃饭的时候,雇主们把做好的饭菜,凉好的茶水,拿到地头上,高喊着开饭开饭了,这时大家才感觉到肚子已经饿得厉害,三三两两地跑过来狼吞虎咽地吃起来。饭饱茶足后,顺手用脖子上搭的毛巾擦擦脸庞,又走进了金灿灿的麦田里。
当父辈们想起他们那时的麦客经历时,虽然有难言的痛藏在心头,但是乐呵呵的微笑总是挂在脸庞。他们说在合作社与人民公社时代,雇主和麦客是有身份差别的,当雇主中午送来麦客渴盼却不愿明言的片片面、白面馍馍和温凉的茶水时候,少言寡语的麦客常常咧咧嘴露出一口的黄牙,憨厚地一笑。因为那时候白面馍馍可不是一般家庭在平常生活中能够享受到的。父辈们比较节俭,常把没吃完的馍放在太阳下晒干了掰碎放进身旁黑油的大布口袋,等麦收结束后带回去给自己的娃娃补充营养。那时也有的雇主以安全为由,常常会推说房子欠缺,到夜晚了领麦客到看护苹果的小房子、废弃窑洞或麦场去住。麦客往往并不争辩,也不乞求,即使躺倒在麦草堆上也如同躺在家里的热炕头,很快便能熟睡。每当麦收完毕,父辈们便揣着或饱或瘪的腰包,带着或喜或忧的心情,背起挣钱的家当,浩浩荡荡地打道回家了,又开始抢收自己播种了整整一年的希望。当打听说父辈们要回来时候,家里或许有年逾古稀的老母以及妻子儿女在焦急地企盼着他们平安顺利地归来,看着他们的眼窝深了,人瘦了,妻子会偷偷地背过去抹眼泪,老母虽不说什么,但是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三更半夜里就起来做早饭,荷包蛋一大碗一大碗地盛给儿子,看着儿子大口大口地吃下,心里才欣慰一些。
说起麦客,不得不说三叔,不得不说起三叔的老婆。三叔是个割麦的好把式,他一镰下去半人多高的麦子只听见呲呲作响,然后就很整齐的倒下。三叔还有个特点,就是好晚上割麦,每当别人睡觉时他还会在地里不辞辛苦着。每年当父辈们“赶场”回来,还是要数三叔挣的钱多。有人说他钱挣的再多也是个光棍,整天还不是一个人吃饱了晒太阳。可是那年父辈们去灵宝“赶场”子,十多天下来回来时,三叔身旁多了个女人,那便是后来的三婶。三婶细腰肥臀,走起路来一对奶子鼓鼓地上下颤动着。当三叔带着女人进村时,以往平静如水的村子里顿时变得骚动起来。有人说秃老三你艳福不浅啊,出去这些天咋诓骗人家女子哩。还有平辈的小弟们撵着三婶,跃跃欲试地要摸屁股,可是都在大人的责骂下灰溜溜地跑开了。三叔是个好人,当初给三婶家割麦时,看到三婶家就两口人,三婶的父亲还是个瘫子。三叔就二话没说地包割、包捆、包运到家,后来却一分钱没收。三婶喜欢实受的男人,就连她的瘫子父亲对三叔又是让烟又是让茶的,就这样三婶就成了三叔的女人。三婶也是个女中豪杰,干起农活来有板有眼的,惹得村子里许多男人都骂自己的老婆不中用。结婚后的三叔和三婶每年都出去割麦,两个人和大家出去十天半月的,挣些零用钱回来补贴家用。
九十年代以后,收割机慢慢地普遍起来,人们也越来越喜欢这种快捷、省事的机器。几亩麦子几十分钟就到了颗粒归仓的地步。父辈们也不再像过去那样,到了夏收季节成群结队地出去割麦了。故乡处在黄土高原,乡亲们在用收割机收割麦子时,那些“倒麦不能割,套种了玉米、辣椒的麦地不能割,窄地摆不开,山地上不去”的地方,还是需要用最传统的方式,他们和过去那样,挥舞着镰刀,一镰镰地收割着夏天的希望。乡亲们那种“挣钱不挣钱,挣个肚儿圆”的日子已经过去,家家户户都过上了好日子,但是用来收获希望的镰刀,父辈们每年还会在农忙时节擦得锃亮,镰刃磨得锋利,像是在怀念他们那个曾经的麦客岁月。
标签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