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小店

乡村小店

拱揖指麾散文2025-04-19 07:12:36
这是一条废弃的古道。许多年前还没有一桥来连接汉江南北两岸时,是江面数只渡船一字儿排开搭成浮桥,车辆行人川流不息,从城区涌向城西渡口。再踩着一只只渡船,沿着这条乡村公路一路蜿蜒,去往四面八方。一桥飞架南
这是一条废弃的古道。许多年前还没有一桥来连接汉江南北两岸时,是江面数只渡船一字儿排开搭成浮桥,车辆行人川流不息,从城区涌向城西渡口。再踩着一只只渡船,沿着这条乡村公路一路蜿蜒,去往四面八方。
一桥飞架南北,横波变通途。更宽阔便捷的新公路取代了这条古旧的。这古道,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失却了曾经的活力,更因无所作用而被人冷落。
这古道边的几间房,红砖灰瓦,年代有些久了,红色现出斑驳,灰色含着破败。过路人已记不起它何时开始站立这里的。似乎自有古道便有它,它们相依相伴,不言离弃。
当清早第一抹朝阳自东天升起,伴随着老式木门的一声“吱忸”,女人便从屋子走出来了。她三十出头的样子,头发扎成一束绾在脑后,脸上带着常年风吹日晒的赤红,脚上一双小地摊常见的塑料底布鞋,衣裤洁净,走路轻快。
她手提一筐子煤渣走过马路,弯腰倒在路边,又在去房后煤堆旁蹲下去,一块块往空筐里装油黑油黑的石子炭。她只用戴了白线手套的右手一下下去捡炭块,动作缓慢悠闲,不像干活,倒像是在把玩什么心爱的器物。
一阵烟一样,女人的身影又从屋外飘进屋里。不一会儿,屋顶的炊烟袅袅扭动,屋内响亮的碗盆碰撞声、菜刀菜板密切接触的嚓嚓声、热油锅里爆开的滋喇声次第响起。窗户缝儿和敞开的大门,欢送出引诱得人食欲蠢蠢欲动的葱油香。
闻香而进的第一批食客,是早起赶路,去城里揽活到乡下收菜的民工贩子。城里最便宜的大排档,饭菜价格都比小店高一倍,所以选择在这里填饱肚子再去讨生活,无疑是最明智的选择。
于是女人便开始忙活起来。
小店名副其实地小。板壁隔断大屋子为里外两间。里面是逼仄的厨房:半人高的石炭炉子雄踞一角,长大的案板倚墙而立,下面杂乱堆放大蒜干辣椒各种青菜之类,剩下的,便只是一条狭窄的的通道了。好在灶火忙碌的就女人一人,也并不显拥挤。外屋散放着三张方桌和一些条凳。桌凳一律没有油漆过,呈现原木本身的色泽。用的时间长了,条凳表面光滑,桌子油渍光亮。门口支着一个小柜台,香烟口香糖方便面饮料井然摆放,毫不凌乱。
外屋里屋相连处横着一张长桌,食客隔桌向厨房张望,目光寻找口腹中意的食物。不知怎么,这情景总让人联想起鲁迅笔下的咸亨酒店,那里的曲尺型柜台,和那个穿长衫站着喝酒的孔乙己先生。
其实不必张望,小店的饭菜一年四季就那么几样——早饭面条面片,午饭米饭、面条、炒面。单调的重复,绝无变更和新意。面片是酸菜面片;面条有鸡蛋西红柿面、臊子面、酸汤面几种;米饭是盖浇饭——刚出锅的白灿灿米饭下埋着三四样大锅菜;炒面分大盘小盘,青椒芹菜段配上胡萝卜葱丝,色泽鲜艳,勾人食欲。
这个小店的饭菜颇有点庙里斋饭的意思——吃米饭调面条的菜里都没有肉。也许是女人一心向善,吃斋念佛得闻不惯荤腥之气饭菜弃绝油腻?
不过食客们没人关心和询问过这个问题。就像他们从没问过女人,为什么她独自一人守着这爿小店?她结过婚吗?如果有男人,他去了那里?他们没有孩子吗?她过得还好吗?心里有苦楚要对人诉说吗?
他们什么都不问,只粗着喉咙对女人说出,要一碗面或是一份米饭。一时半会儿女人端上饭来,他们急急火火拉过条凳方桌前坐下,风卷残云般下肚。用和桌面一样粗糙的手纸胡乱抹抹嘴,掏出兜里的零钱付了帐,起身赶路,继续为他们一日的生计奔波。
吃完饭还想坐下歇歇腿儿的话也没问题,铝制大茶壶里粗叶子茶捂了半天了,酽酽的温温的,解渴而不烫嘴,随便你喝。一次性塑料杯就在案子上,自己取,茶壶干了地上的暖瓶里有现烧的开水,加满就是。客人们都忘了加的话,女人忙完了自会过来,拿起空空如也的茶壶摇摇,什么也不说,笑笑续上开水。
乡村的夜来的早去的晚,白天因而显得特别短。小店迎来送往,几拨儿食客进进出出,老板娘手中的锅铲饭勺翻飞几个轮次,饱暖了客人们的胃脘,累乏了老板娘殷勤的手脚,早已日影西斜,山色暗淡。
地面扫净,桌椅归位,厨房收拾停当,老板娘的袖子仍没放下。黄亮的灯下一张张理好各色大小面值的票子,偶尔抬头蹙眉或轻笑,是为一天的盈余少了多了不甘或心满意足?
女人的脚下,是一只稀脏得和水泥地面颜色接近的看门狗。每天女人脚步到哪里,它就跟到哪里,像是女人的影子、尾巴。她与它,也像古道与这小屋一样,相依为命,不离不弃?
狗儿一会儿警觉地看看四野,耳朵支愣着,似听见什么可疑动静,对着山野模糊的树影一阵吠叫。然后不无得意地抬头,看看女主人对它的表现是否露出赞赏的神色。
女主人专心于眼前事务,无暇理睬它,它也挺知趣,将一张长嘴掩在蜷曲的两条前腿下假寐,只是身子又往里挪了挪,好离女主人挨地的裤脚近些,再近些……
2010-0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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