嵌入树身的瓦片
红砖墙上爬着一只金龟子,它的触脚牢牢吸住墙壁上的裂缝。它沿着砖石的凹槽慢慢地爬着,在接近一抹青苔的时候停了下来。然后张开翅膀,扑扇了几下,但它还没飞走。我开始注意到它,天气很热,我坐在有冷气的车上,车
红砖墙上爬着一只金龟子,它的触脚牢牢吸住墙壁上的裂缝。它沿着砖石的凹槽慢慢地爬着,在接近一抹青苔的时候停了下来。然后张开翅膀,扑扇了几下,但它还没飞走。我开始注意到它,天气很热,我坐在有冷气的车上,车子正向上班的地点开去。窗外的沿街景色,因为熟悉,所以千篇一律着。这似乎是个沉闷的午后,值得庆幸的是,车子在胡同拐弯处,一只金龟子正在突然出现的墙壁上努力向一抹青苔爬去。它要展翅飞走之际,车子很快地驶过。天气还是热,然而我的心也跟着晃动了起来,想起刚在候车的地点与她通了个电话,心里莫名有了一丝挂念,我擦了脸上的汗,然后继续坐在车上。昨天单位的老领导托人要我收集关于06年那场风觞的资料,我记得手中还保留着一些,便取了带给他。眼下我坐在车上,看着窗子外炽热的阳光,不时低头瞧着画册。我似乎以前没有注意到这张图象,画面是一棵树,一片黑色的钝瓦深深地嵌进树身。图片构图很简单,然而那片静止在树身的瓦却使我在刹那间像雷击一般。一片瓦,与粗大的树,构成这样不规则的关系,其实已胜过千言万语。一切在不可能中总会以一个适当的时位,表达出世界的并非不可能性。存在着即可能,我想说这话的人其实已洞悉生命的奥秘。
这片瓦创造了一个奇迹,它幕后的大自然黑手却在冷笑不语。关于生命,现行的说法是,在死亡的那一刻即陷入静止。我忽然间,有了想冷笑的冲动。静止的存在并非不可能,它应该是生命电闪雷鸣内敛的一种方式,是存在的暂时蛰伏。正如我们无法看见黑暗的地面,幽深的海底,但种子仍在穿行,鱼儿仍在游弋。生命暂时的静止之后,在另一个层面的运动,不能因为在大多数时候没看见,而否认它的存在。
一片瓦,嵌在树身,这样的静止,这样的关系,令人害怕。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我这样对自己说。说一切不可能的人,其实他正是从并非不可能中一路走来,在站稳脚根后,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而又把不可能的陈腔论调灌输个别人。是的,好久了,我不想看电视、看报纸,那些枯燥的文字甚至比沉闷的夏天还乏味,而有些人却偏偏对此乐此不疲,我佩服他们的毅力,正像佩服我的品性一样。
图片上的那片瓦,它无疑是一棵树独一无二的疼痛,它绝无仅有的属于它,从不可能的彼岸抵达可能。中午那只墙壁上爬过的金龟子,它在似乎不可能的时候,出现在我的眼前,它应该是属于中午这个特定时刻,属于我眼睛的可能。或者可以这样说,与遥远距离她的邂逅,也是不可能中的可能,茫茫人海,多少人们交臂而过,而偏偏在时间里,我们相遇,直到几小时前,她慵倦的声音,还伴着夏天街道此起彼伏的暧昧声响,充斥在我的耳膜。
夏天的时间,大多数可以静止。多年前我想我是习惯听着老式电风扇“嗡嗡”的声音而入眠,这成为我的一个癖好,因为这样它表示我在静止着。而静止对我来说是奢侈的享受,它让我大脑彻底放松,懒洋洋地闭目不语。当然这种情形,有时可以这样出现,比如我独自穿过路灯背面的小巷,沿着短暂的黑暗慢慢走着,无所畏惧仅仅是因为光亮就在不远处。我接近一间灯火亮堂的店铺,买一包香烟只需要几秒钟,但我至少站在那里几分钟,原因是这夏天的夜晚,店铺的桌面上有几个人光着膀子,在喝啤酒。我想那个时候,我忽然静止,仿佛走了很久,就在于体会这种感觉。
不可否认,这个夏天在处暑之后,即将远行。然而对它的消失,是否有一些伤感的成分揉和在我的情绪里,大多数时候,我不会追究。不去追根究底,让事物在既定的轨道上,一路既往地运转,这本身是人生态度的一种豁然方式。我想我能做到这一点,即使有波澜,但正如大海多数时候呈现在人们眼前是平静的姿势,人们所偏爱的,赞美的就是这一点。所以习以为常。也许虚伪,但符合世俗的思维方式。
静止,在怀想中揣着时间永远的秘密。或者如记忆中那条曾经搁浅在滩涂的小船,船体已经支离破碎,但它衰败的腐烂气息,依然很好地保留在时间里,因为风吹来的方向,从它那里经过,所以我不由想起了它。它以一种接近往事的味道,在越来越远的河流中,消失。而在时间迟疑地走到现在,该静止的已然静止,该沉默的适时沉默。唯一剩下的只是一场俭约的怀想。
我不知道几个小时前金龟子爬过的墙壁是否是当时的墙壁,但我记得是有那么一只金龟子,沿着夏天的墙爬过。那片嵌在树身的瓦片,早已不见,但它并非不见。因为许多人的脑海里有它的画面。在当时静止的物质,攀着时间的末梢,却散发出越来越清晰的光色。秋天已然近了,她多次描述过的长裙,也应该收在箱里,等着来年夏天的再次粉墨登场。我们真的不相信,秋天真的已经向我们走近。
越发安静的夜,我没有听见倔强的少年吹着忧伤的口琴,从楼下的空地像风一样穿过,墙头的杂草开始左右摇摆。但我却是在听一首很简约、低沉的口琴伴奏音乐,它是属于我的,这个夜晚,它蓦然响起,在一片静谧中,我开始想象睡眠。
这世界是静止的或者运动的,无关紧要,但它应该在某一处路口,给疲倦的旅人一盏灯光;给孩子一片笑声;给情人一个拥抱;给倔强的少年,哪怕是一串风干的冰糖葫芦。如果这样,世界即使再陌生,我们也可以安然地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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