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父亲与手电筒
北方,一进入六月,天气便开始炎热起来,此时在农村无论多大的屋子在夜晚都变得有些狭小。白天没做完的事,大人们还得接着去做。而小孩子,是面对满天的繁星许心愿的最好时刻。6岁那年的夏天,我就想要一只手电筒。
北方,一进入六月,天气便开始炎热起来,此时在农村无论多大的屋子在夜晚都变得有些狭小。白天没做完的事,大人们还得接着去做。而小孩子,是面对满天的繁星许心愿的最好时刻。6岁那年的夏天,我就想要一只手电筒。那时,绝对没有拥有这个意思。
伙伴小胖不把它借给我玩,是因为怕我把其弄脏弄坏;父亲不给我,是因为他也没有。
给我买一个吧。我央求父亲后得到的却是含糊的回答——
哦……这是我们之间的事,如果你能保证不告诉妈妈的话……那……明晚给你买一个好吧……
次日,父亲没有兑现他的话语。我真的没敢对妈妈说。我就蹲在他的对面,看他把一条铁丝弄成拱形的门,然后用斧头把两端锤平。直到他用那个铁东西凑过来夹痛我的鼻子,我才恨恨地大嚷着要吃饭。其实,那天我没有吃饭。
以后的许多天,在饭桌上,我都没有去吃。只是在背地里趴到锅台上偷偷地去掀盖子。有好几次,都弄出了好大的声响。他出来后,拿着饼子的我,就与他那么尴尬地面对着,不说一句话。
你变了。父亲说。
你看看你,不也变了吗?
是的,父亲变了。他开始晚上不让妈妈给我讲故事,光他一个人不睡觉总坐在炕上听。可是除了老鼠的吱吱外,我什么也没有听到。
有蝎子!
他一下蹦起来,搅乱了我的梦。
在昏黄的煤油灯下,再现了他那张仅在秋天收获时才有的兴奋的笑容。我看到,他用许多天前弯成的铁夹,在我每天抬眼就望见的秫秸屋顶上钳住了一只正在挣扎的尾巴上有着弯弯钩子的小动物……
童年的眼泪是不值钱的。那天,我假装哭了,哭得父亲不知所措地望着我。而我心里,在笑他的愚。
不久,我又发现,父亲开始喜欢上月光了。当树影斑斓地投到土屋的墙上时,他就开始弓着腰脸几近贴到墙皮上,在那上面搜寻起来。伊始,我跟在他的后面。后来,也懒得跟了。他用嘴轻轻一吹,就能在我什么也没有看到的墙上又抓到一只尾有弯钩的小动物……
心里在骂自己的眼睛不争气,可我的泪水还是伴着咧开的嘴流了出来。
你光抓那东西有什么用?我要的是手电筒!
哦……明晚给你买……明晚……
一个月前问的话,一个月后早就忘记了。父亲变不变都与我不再有关。我该吃我的饭,睡我的觉去了。他无论怎样都不再惊动起我。
可是,有天晚上父亲晃着我想要的那个东西突然站到了我和伙伴们的中间。
事情如我所预想的那样:我拉起伙伴们的手,把手电筒高高地举过头顶,使劲地推开滑纽——一束明亮的光柱直直的射向了天空——我大声地吼着:我有手电筒了!我也有手电筒了!
事情如我所没预想到的是:一片秋叶滑过父亲的额前,可它没有挡住我的眼睛,我清楚地看到,一只大手正在抚拭他的眼角……
父亲,那时为了满足我一点所谓的虚荣心,那夏,想必他几乎没有一个夜晚是踏实睡过的吧。想起来,谁不为当初的自己而悔恨,由于我们的年幼无知,伤了多少父亲的心啊。
父爱是喜欢捉迷藏的,也许在你出生时便开始了这场游戏,多少年后,在一个角落里,在你一转身,在你一抬头的刹那发现,它原来就在这里。如果能够,请紧紧相拥。
父亲,如天下许多的父亲一样,不善于言辞的表达。他用另一种方式潜移默化地在教育着自己的儿女向上成长着。就像那只躺在岁月里的手电筒,不需拧开,可爱早已为你照亮前方的路。
一个父亲所做的背后,是想让一个成长的儿女自己体会出东西来。
如今,24岁的我知道,这个夏天我拥有了一只手电筒,它将是我人生中永远的珍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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