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蛙唱
去年下半年,趁着房价还没有涨疯,我们赶紧换了一套住房。说实在的,这是老婆的英明之举。与以前的小区相比,新小区的环境的确好得多,不但离单位近了许多,而且环境绿化好,比以前的住宅要清静不少。“这算啥,新小
去年下半年,趁着房价还没有涨疯,我们赶紧换了一套住房。说实在的,这是老婆的英明之举。与以前的小区相比,新小区的环境的确好得多,不但离单位近了许多,而且环境绿化好,比以前的住宅要清静不少。“这算啥,新小区的好处你今后慢慢地才能体会得完。”老婆如是说。一位高人说过:“老婆的话永远都是对的。”新小区的好处确实不少,别的不说,起码停车的地方比旧小区规范,而且人的素质也高,根本不会有人家的小孩子在你的小车上写字。此外,小区的休闲设施齐全,没事可以一家人在小区里打打篮球、乒乓球、羽毛球,也可以陪了爱人坐在长条椅上说说过往那些难以忘记的趣事,这时候,邻里谁也不会来打搅你。更何况,冬日刚过,每到夜晚,那池塘里还有高低错落的蛙唱呢。
好些年都没有认真去听蛙唱了,最能清晰地回忆起来的,还是儿童时期夏夜在院坝乘凉的时候所听到的那此起彼伏的蛙唱。夏夜,或者是明月朗照,或者是繁星满天,只要不是下雨的夜晚,村子里男女老少都会早早地扛了凉椅或木凳或簸箕到院坝里来,就拣那里粪池远的干净地上抢了有利地位,大家围了一圈,或是说说酱醋油盐,或是话话桑麻稻粮,或是讲讲不知哪一年代流传下来百讲不厌的神仙鬼怪。那时候大家虽然穷,可在这夏夜里即便饿着肚子也说不出的精神。院子里是闲聊的人群,院子外的稻田和荷塘里也有着呱呱不断的蛙唱。雄厚的,文静的,纤细的,粗重的,悠长的,短促的,你愿意听怎样的蛙唱,都可以从那混响中搜寻出来。儿时的我以为,最惬意的事情便是一边听着大人们闲聊,一边侧耳聆听那田园的天籁了。
到了秋收的季节,稻子收尽了,就该是解馋的时候了。我记得在每年稻子收完以后,父亲都会伙同几位男人一起出去捕捉青蛙。青蛙是益虫,原该好好保护的,当时有一部科教片专门介绍青蛙,父亲们都知道青蛙对于那时并不丰收的农业的重要性。但是,吃新稻米不应该不吃荤呐。猪要到年底才能长大;牛是耕田的杀不得;鸡鸭本来就没几只,何况还要候着它们下蛋呢;鱼在还没有成型的时候就已经被下了油锅。因此,秋收季节最有可能摆上盛筵的,还真的只有庄稼的守护神了。蛙肉鲜嫩,确实是庆祝丰收的好菜肴。
虽然如此,农民并不贪心,他们决不会漫山遍野地把青蛙赶尽杀绝,他们把捕捉的区域限制在了青蛙最密集的地区,而且,第二天的夜晚,你依然可以听见嘹亮的田园牧歌。父亲说,被捕捉以后,蛙声更动听了。那时,我并不明白父亲的话,只知道父亲也爱听青蛙的声音。
但是,长大以后,我进城读书,然后又远离了乡村去工作,从此再没有听到过那样和谐的蛙唱了。
十几年以后的今天,当我们搬进新小区以后,我又清晰地听到了蛙唱。初春的时候,在池塘的石缝中,也许藏着很大的一只青蛙,每到夜里,它都会发出十分嘹亮的呱呱声。那声音在两幢楼之间回响,即便关上了窗户,也十分震耳,仿佛就在窗下。那时侯我想,不知这只青蛙是从那里来的,或者是被何人携带来的,孤零零一个在那里呼唤,却怎么也得不到同伴的回应,那是何等一种孤独啊。甚至,我一度产生了天明把它捎带出去,让他回归乡村田园的想法。
然而,我虽是那样想,却并没有时间和热情去做,这也是做事一贯的态度,夜里想一件事情的时候,决心和毅力都在,但一经见了阳光,那决心和毅力早没了踪影。但是,有时候懒惰也是一种幸运。这一次就是明证。我真的很庆幸自己并没有将自己的想法付诸行动,过了几天,池塘里竟然又多了一位歌唱家,它的声音虽然不够洪亮,却在与洪亮者的应和中独显魅力,一高一低,一刚一柔,夹杂着草丛里尖细的虫唱,一起浸入我的心腑,真是一种莫名的舒畅。呱呱……喋喋……唧唧……我常常就在这三重唱里酣然入眠。
然而,有的时候,正当我熟睡的时候,那嘹亮的蛙唱也会打断我的清梦。以往当我被一种噪音惊醒以后,我总会立即产生满腔的怒火,之后是彻夜的失眠。但是,蛙唱却是个例外,它虽然惊扰了我的清梦,却把我带回童年美好的回忆。贫穷而富有,辛劳而悠闲,落后而自在……年轻的我拼命地读书,为的是实现鲤鱼跳龙门的理想,为的是要摆脱贫穷、艰辛和愚昧,但是,在获得物质的宽裕之后,我也失去了乡村的一切。
当我们现在用严肃的语气去教育那些幼稚孩童保护青蛙的时候,当我们看到幼稚的孩童努力去消灭青蛙的天敌的时候,我们也许已经忘记了和谐的真义。有一次,农业频道里播放养牛蛙的知识,里面讲到牛蛙过于密集容易导致品质下降。这个时候,我才真正懂得了父亲原来说过的那句话。人与青蛙,青蛙与青蛙,人与人都需要一种和谐,而恰恰是这种和谐保证了种族的生生不息。
呱呱……喋喋……唧唧……每天夜里我都在和我的这些邻居们保持着真诚的交流,但我同类的邻居们却似乎永远关闭着他们的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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