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牛汉散文及其原生性格
1、土地上诞生的野性生命走进上西关,一半牲口一半人;一到下西关,只见牲口不见人。——牛汉?《我们村》诗人牛汉就出生在下西关。“外村人一到下西关,闻到的是浓重的牲口味,跟任何一个村庄的气味都不同。到了黄
1、土地上诞生的野性生命走进上西关,
一半牲口一半人;
一到下西关,
只见牲口不见人。
——牛汉?《我们村》
诗人牛汉就出生在下西关。“外村人一到下西关,闻到的是浓重的牲口味,跟任何一个村庄的气味都不同。到了黄昏,放牧的牛群回村,满街满巷涌动着因汗湿而背脊闪亮的牛,牛进了圈,满街摊着的是牛粪牛尿。有人说,下西关挖地三尺都浸透了牛的粪尿。”“顺口溜说下西关‘只见牲口不见人’是把人都当牲口看的。在人们看,下西关人跟畜类区别不大,而牛能驯服,下西关人没法驯服。”
一块“牛骨髓砣子”,“宝大娘说,她一个人能吃到明年开春”;“一代一代的人只能喝这口井的带苦咸味的水。我喝了十四个年头,祖母喝了一辈子。村北边低洼处还有一口老井,听说旱年这井里的水还能饮用,后来越来越苦,连牲畜都不愿喝。苦命的女人常常坐在井边嚎哭,或者低低地诉说自己的不幸”;“孩子病得‘丢了魂’(昏迷),女人们来这里叫魂”;“听说有人早想把这口不吉利的老井废了,但没有人动手。”
是的,牛汉的“村庄真土,名副其实地土。”牛汉是土地的儿子;土性,是他的第一性。“下西关人没法驯服”,牛汉是下西关人,他也不可驯服。
他们村里人生活得真苦,名副其实地苦。但这篇散文让我忍不住地笑。我生于农村,不至于无法想象他所描述的场景而没有感触,我笑是因为他写得艺术也敢于写真。他敢于写真等于接受了城里人的嘲骂;而他不是嘲骂,他十分庄严;他敬重他的出生地,正如没法驯服的下西关人没人敢动手把那口不吉利的老井废了。为什么?不吉利的老井浓缩着容纳着他们一代又一代的苦难、不幸、魂魄,也是祖先的象征。“有人早想把这口老井废了”,那人有反抗命运的意识,以为井没了便没了女人们的嚎哭或叫魂,日子就好过了;但是,井废了人们的日子就会好过吗?当然不会!只会让苦命的女人们不知到哪里去嚎哭或叫魂!
“南有沈从文,北有牛汉”的说法有些道理。但是,他们的艺术审美观容易区分。贾平凹在写作方面很有成就,但他没能把“世俗化”从“平民化”中脱离出来,有时令人读了很不舒服。而沈从文先生哪怕写妓女也不失高雅。沈从文行文比较随意,自由,散漫,无拘无束;他天份高,美感强,情操高尚,艺术品味重,作品有情趣,自然、质朴、高雅,重于人性人情,善于在表现中化掉俗气。沈从文作品平易可读,人们能够很轻松地欣赏到自然之中的艺术之美之情趣。从艺术性来说,牛汉的散文并不比沈从文的湘西文学差;从自然、平易性来说,也丝毫不差;但是,牛汉的散文有选择读者倾向。牛汉的散文重在逼真而高密度地再现真实,表面上他的行文是随意的,但是他的语言有诗性的高密度意旨,语言底下的情感与用意很深,他在散文中注入了他强大的主体的诗性精神,他力求以简洁而活生生的艺术语言拖动自然真实。凝聚的精神,高压浓缩的深情,浓得化不开,泪凝,血凝,闪光,发亮。他再现了自然真实苦难,更表现生命不屈的精神;他不让读者流泪,他不要人同情。我可以一口气读完一本沈从文作品集,但读完牛汉的一篇散文便只能把书搁下。我在2001年11月26日给牛汉写信道:“您的著作,让人舍不得一口气就读完。不想一口气读下去,不是艺术感染力不够,而是它的情感太深沉,像一杯浓酒多饮无益。假若不反复回味、咀嚼,把人物形象深刻地印在心灵上,仿佛就不配做它的读者。假若不是选择在最宁静最纯净的心态下阅读,仿佛就是对它神圣的一种侵犯。”在牛汉的精神世界里,没有“世俗化”这个概念,他无须化掉俗气。他很土,但不俗。在他人格的光辉之下,牛粪是臭的,进入他的作品便承载着浓郁的乡情;牲畜是下贱的,进入他的作品便也是与人类共生共存的宝贵生命;老井不吉利,进入他的作品成了苦难命运之载象。牛汉之“土”,充满圣洁。
是的,我愿意带着闪光的笑容进入牛汉清苦的童年世界,我为着中国大地上有着一位懂得向故土亲人“垂下虔诚而沉重的头颅”的诗人而自豪。大地上自然的啸声传送来他虔诚的心声:“原谅我这个一生没有脱掉过汗味、土味、牲口味、血腥味的游子吧!”(牛汉《自序》)既然没有脱掉过故土的味道,故乡便永远与他心血相连。
三岁定终生。牛汉三四岁时,他的祖母常对着他叹气,说:“你这脾气,真是个小滹沱河。”看来,要了解牛汉的脾气,必须瞧一瞧滹沱河了。翻开《滹沱河与我》,看看滹沱河是不是牛汉性情的“镜中像”。那时的牛汉还叫“成汉”;小成汉很心急,在尚未知道见到滹沱河该如何称呼时便见到了滹沱河。然而,他大失所望,因为他看见的“只是灰灰的沙滩,无知无觉地躺在那里,除去沙土之外,尽是大大小小的石头。”“滹沱河啊,你丢尽我的人了!我怎么会像眼前的这个喊不应打不醒的滹沱河?”小成汉想寻找那个失落的梦,走下河滩,被姊姊阻拦:“几年前,有人从河这岸到河那岸去,在沙滩上走,突然看见滹沱河来了。它高高立起,冲了过来,还没来得及转身,那人就被冲得没影儿了。”小成汉被镇住了,“我恍惚觉得滹沱河是一条其大无比正在飞动的蛇,这沙滩是它蜕下来的皮,那数不清的石头是皮的鳞。”
三四年之后,小成汉才真正见识了滹沱河的可怕。他清晨醒来,“仿佛被谁猛推一下,我首先感到了一种大到似乎听不见的声音,它应当是声音,但天和地因有它而变得异常地寂静了:一切已知的和熟悉的声音都被它吞没了。”“我似乎听见全村的几百条狗都在呻吟,哪里是叫!我家的两条狗正仰着脖子,它们的声音被滹沱河吞没了。”“它不像水在流动,像是一大块深褐色的土地在整个地蠕动。看不见飞溅的明亮的水花,而是千千万万匹野兽弓起了脊背在飞奔,一伸一缩的身躯拉长了多少倍,形成了异常宽广的和谐的节奏。滹沱河分成了明显的上下两部分。下面是凝重的水的大地,上面是飞奔的密密匝匝的一色的野兽,它们正仿佛悬空地飞奔在水的大地上。我所听到那淹没一切的声音,正是这千千万万匹野兽的狂吼,还有它们践踏的水的大地的喘息声。”
“姊姊和宝大娘挑野蒜的那片树林子已不见了,引起过我伤感和惶恐的灰灰的沙和石头全不见了,显然都被滹沱河活活吞没。我现在才明白姊姊说的岸是什么,岸是河时刻想吞噬的颤栗不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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