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智是一位禅师，这一天他刚刚离开长安就被山贼抓了。
在山贼的寨子里。
悟智看着山贼，面色沉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山寨奇怪这个和尚好像不怕他，于是问，你不怕我？
悟智微笑不语。
山贼说，也许一会我就会杀了你。
悟智说，可怜的孩子。
山贼说，现在你是我的人质，咱俩到底谁可怜。
悟智说，你！
山贼摇了摇头，这和尚吓疯了。
时间已经是午夜，山贼坐在窗户边上，看着头顶皎洁的月光，显得有一些忧伤。
悟智看着他，微微叹了口气。
听到悟智的叹息声，山贼皱着眉头转过头去，你叹什么气，是不是开始害怕了。
我叹气是为你，悟智说，一个放弃了阳光，生活在黑暗中的人，永远都没有办法去享受正常人的七情六欲，是多么可悲。
山贼听完哈哈一笑，你们和尚不是主张断七情，绝六欲么？
悟智摇了摇头，非也，佛门讲断绝七情六欲，是为了更清醒的看待这个世界，但是不代表否认七情六欲，所为出世，是为入世。只有忘却红尘，才能渡世人于红尘。
山贼若有所思。
悟智见山贼似有所悟，又说，我劝施主放下屠刀，早早去官府自首，从此回头是岸，才是正道。
山贼说，回头是岸，谈何容易？
悟智说，你若不一试，又如何知不行？
山贼想了想，问，请教大师，佛门是否不杀生？
悟智说，自然是不杀生。
山贼又问，若我自首，官府便要杀我，那么我算不算因大师而死？若是如此，大师启不犯了杀戒？
悟智想了想说，诡辩不可取。
山贼笑笑，又问，明日我还要去杀一人，此人是长安城一位大官，叫韩德昭。此人贪脏枉法，欺上瞒下，强夺民女，逼良为娼，坏事做尽。前两日他抢了城东一铁匠的闺女，明夜便要办酒席纳妾。
悟智摇头，刺杀朝廷命官，实不可取。
山贼说，敢问大师，我若不杀他，此种恶人该如何对付？铁匠之女性情刚烈，我若不杀韩德照，明夜便有一女命丧黄泉，大师劝我回头，是杀人还是救人？
悟智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山贼叹了口气，说，求请大师解惑，像韩德昭这样的人，该如何处置？
悟智说，世事皆有因果，今日种下的恶因，明日必会结出恶果。
山贼笑了，大师的意思让我坐视不理，看着他糟塌了铁匠的闺女，然后等天来收他？
山贼又问，何为天道？
悟智说，天道自然，不得蹉跎。天道施张，自然化举。天下诸理自然施立，是为施举天道。
山贼又说，何为法理？
悟智说，护民安国之方圆。
山贼笑了，大师的意思法理是为了伸张民意，安家卫国？
悟智叹了口气，施主切莫再诡辨！
山贼沉默了，他转过头看着窗外的月光，轻风从外面吹进来，撩起他的长发，空气里都显得特别寂寞。
山贼说了一个故事。
三年前长安城里出了一个状元，他与其他的状元并无什么不同，中了状元之后便开始了他的仕途。那位状元才德出众，不出两年便官至中书舍人，进入中书省任职。
如果没有后来的事情，他应该会继续升官，然后娶妻生子，在风烛残年时告老还乡，颐养天年。
但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彻底改变了这一切。
那是一个温暖的午后，状元在家中看书，下人给他递过来一封折子。
屋外有一个乞丐长跪着不肯走。
状元看完奏折之后，气得把桌子都掀了。
故事的内容很简单，那乞丐是一名地方官的儿子，那名官员因为搜集韩德昭贪脏枉法的证据，而被判了死刑，秋后将会问斩。
故事的结果也可以想得到，状元企图为乞丐伸冤，却丢了自己的乌纱，最后不得已沦为了山贼。
韩德昭活着一日，就还会有人冤死，还会有无数百姓无家可归。
而且……
山贼忽然哽咽了，他的眼睛有了丝丝的红血丝。
那名铁匠的闺女，是他的青梅竹马，本来他们早就应该成亲了。
山贼看着悟智，本来我是想搜集足够的证据，然后再去揭发他，但是这一年多来我试了无数的办法，都失败了。
山贼哭了起来。
你走吧！
山贼王解开了悟智的绳索。
悟智意外的看着山贼，为什么放我走？
山贼笑了笑，万一我明天回不来，你启不是要饿死在这里，本来我埋伏在那是要抓韩德照的，没想到错抓了你。
悟智问，你不怕我去告发你？
山贼摇了摇头，一切皆有命数，如果你告发了我，那是我的命，本来我明天也是要死的。而且你若告发了我，就是你杀了我，那你方才所言岂非胡言乱语？
悟智合掌行了一个佛礼。
第二天夜里，韩德昭的府上，宾客满坐，红灯笼挂满了整个韩府。
韩德昭坐在上首，频频举杯会客。
一个家丁远远的看着韩德昭，神情颇有些紧张。
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的时候，那个家丁从衣服里掏出来半截像刀柄一样的东西。
别在这里动手。
他的手被人抓住了，回头一看是悟智大师。
他就是那个山贼，虽然易了容，但是仔细看还是可以看出来。
悟智拉着那个家丁往角落里走去。
到后院门口等着，悟智说。
你怎么会在这里？山贼有些诧异。
悟智说，韩德昭发迹前曾经差点饿死，是我救了他。
山贼皱了皱眉。
悟智又说，当年我种下的善因，却结出了恶的果子。
山贼叹了口气。
悟智说，你去后院等我。
半个时辰后，悟智带着一位穿着红衣的姑娘出现在后院门口。
姑娘看到山贼，说，许郎。
山贼说，碧娘。
悟智说，你们快走。
一个声音说，谁也别想走。
四周忽然灯亮起十几根火把，韩德昭沉着脸走了出来。
山贼睁着大眼喊了一声，韩德昭。
悟智说，你……
韩德昭说，大师，你竟然会出卖我！
悟智说，大人，回头是岸！
韩德昭哈哈一笑，已无岸可回，回头等着我的，是大唐律法，是刑部的大牢，是白晃晃的屠刀，我还不想死。
悟智摇了摇头，既是我种下的因，那就由我自己尝了这颗果子吧。
众人不明所义，悟智已经站在了韩德昭的身后，一柄软剑架在了韩德昭的脖子上。
悟智说，放他们走。
韩德昭颤抖着说，快放